今天，在国际先进的民用大飞机生产线上，约每2.5天就能有一部价值1-2亿美元的大型喷气客机完成总装下线。一架飞机的总装必须可靠地整合由百万级零部件组成、分别由数百家供应商提供的数十万个组件，2.5天内在流水产线上完成装配。供应管理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有别于其他行业，航空制造业供应链有着独特的性质：产品开发周期长，供应链伙伴依赖程度高，材质堪称尖端科学和制造工艺精华，以独家供应为主，主材采购品多量少，产品生命周期延伸数十年，维修维护及库存成本高，产业质量要求严格，供货及时率对应以秒计算的成本等等。以波音，空客这全球二极主飞机制造商主导的全球化航空产业发展积累了不少成功与失败的经验教训。随着以中国商飞作为全球第三极飞机主制造商寻求进入市场，我们可以如何借鉴前人的足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更顺利地走向成功？
2019年11月16日，ISMCHINA供应管理学会中国区携手3家中国民用航空工业核心实体企业：中国商飞，西飞民机，中国航发商发，及4家专业学术机构：上海市航空学会，香港航空业协会，香港航空学会，国际自动机工程师学会香港分会，共同在上海虹桥国家会展中心举办了首届“民用航空产业先进供应管理论坛”。作为聚焦行业的深度供应管理探讨，论坛邀请了国际航空业顶尖企业高管嘉宾，结合国际先进供应实践分享和领先的主流供应管理理念，为培养中国民用航空现代供应管理专业能力提供重要知识基石和发展方向。
六位大咖国际嘉宾中的5位来自世界三大飞机主厂商空客、波音及商飞的供应商：Spirit Aerosystems, Honeywell, FACC, Global Aviation, ILS带来了大量行业透视和先进实践经验；另一位熟悉合规风险的国际法律专家为今天充满国际力量角逐的世界供应格局提供风险控制洞见。精彩的分享，嘉宾对话论坛及与参会代表的分组互动热烈讨论，为与会者带来满满的收获及深刻的启发。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大会的主要内容成果。
1.航空制造业前景光明
Spirit Aerosystems董事会主席Robert Johnson先生以其企业接近7年产量、其中包括12400多架波音和空客飞机的积压订单，和目前民用航空市场的需求增长及利润的数据，展示民用航空制造业正处于一个上升轨道中，产业前景一片光明。具体来讲，从现在到2037年全球运输量年复合增长率7%，其中最大部分来自亚太区，由此带动新飞机及换代飞机总需求量达4万多架。
对于Spirit Aerosystems，这样的订单积压要求长期不断提高飞机生产速率和产能，短期却要应对各种局势变化（如波音737Max停飞/滞销等）带来的需求变动。作为全球领先的飞机机体制造商，Spirit Aerosystems管理着来自24个国家的600多家大部分为独家供应的直采供应商，2000多家间采供应商，在控制成本，确保质量和准时交付，保障安全等四个维度方面不断努力，应对着复杂供应管理带来极大的挑战。
2.高复杂度和高风险的供应管理
民用航空大飞机一个新机型的研发周期长达10多年，前期投入大，技术规格要求、安全和质量要求及复杂程度都是最高的，对于主制造商，共同承担研发风险和成果也是现代飞机制造业的主流模式。一旦投产后，产量却极少，一条产线的成熟年产量也仅数百，对于供应商来说，属于典型的品多量少瓶颈类供应格局；因此，飞机的绝大部分主要组件模块就形成了独家供应、供应商拥有或共享专利，与客户是战略供应关系等情形。同时由于飞机制造价值高，总装复杂度高，供应断裂风险造成的损失后果以亿级美元计，极其严重。前Honeywell亚太主席Francis Yuen认为，航空供应链的战略风险包括：1）飞机制造商和供应商共同研发的单线依存关系，2）高达90%以上为独家供应的状态，3）供应商合并形成巨型化的主导地位等三方面。这些战略风险既存在于飞机制造商，对于供应商本身和飞机用户航空公司亦带来重大风险。针对这些问题，Francis建议运用ISO 31000方法，对于各项风险分别提出了规避，降低，转移及接受的具体方案。事实上，这些因航空产业复杂性被放大风险，同样存在于其他行业。因此风险管理措施对于其他行业也是很好的借鉴。
另一方面难以控制的风险来自政治和经济局势。基于中美贸易战和世界格局的再平衡力量角逐，出口管制（特别对于美国出口管制）已经变成了一项必须重视的合规风险。对此，美国Hughes Hubbard & Reed律所合伙人兼大中华业务主席刘若滃先生为大会提供了“美国出口管制条例”应用于航空物项的深度解读，让大家了解了“实体清单”，“拒绝者清单”，“未验证清单”的含义，并通过一些真实案例分析说明合规意识的重要性及防范、规避和降低风险的有效方法。最后，刘律师建议一系列有效合规举措，包括
- 对供应商进行黑名单筛查及尽职调查
- 在合同中明确合规性条款
- 供应商出口管制合规性调查提问
- 了解出口管制的管辖权、分类及相关限制
- 许可证管理
- 投资或收购供应商时进行尽职调查
过去30多年的汽车产业高速发展拉动和培育了大量中国供应商，形成了基础供应链能力。同样，要发展民族大飞机产业，有效的本地供应能力必不可少。目前的航空工业供应基础与20多年前的中国的汽车供应链能力状态十分相似，意味着潜在供应商广阔的行业进入机会。
一个国家如何建立自己的民用航空供应链能力呢？
由中国航空工业集团控股的奥地利FACC公司生产复合航空轻材，总运营官Andreas Ockel曾任空客天津总装公司负责人和宝马中国区运营负责人，对培育和发展中国供应商深有体会。他分享了一个国家建立航空供应链的必要条件，包括：政府的计划和资源扶持，可获得资本，设计能力，制造能力，产品和需求。这些都受制与社会因素，经济因素，技术因素和政治因素的影响。从国家对民族大飞机的策略和决心，我们相信前面两项都是既定因素。需求也是中国市场独特的优势。设计能力，制造能力和产品是必须经过长期有机发展，培育提升整体工业供应基础能力才能达到的。
Ockel先生列出了发展和培养本地供应商的5个重要方面，以及客户和供应商相应的必备胜任能力。当问及潜在供应商要进入航空业和走向国际要关注的最关键因素时，Ockel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到做到，兑现承诺。对于各方面都要求严谨苛刻的航空制造业，这无疑是最根本的原则。
潜在供应商如何进入航空供应链？
作为主飞机制造商，中国商飞按照非常严格的程序为它的三大飞机项目ARJ21，C919和CR929评估潜在供应商。商飞采购和供应商管理高级总监吕荣照先生解释：首先，潜在供应商的产品需要根据中国商飞设计院制定的技术规范进行评估，进入合格零件清单（QPL）中；然后，商飞生产和制造及客户服务部将对供应商组织进行评估，确定质量体系，生产能力，生命周期支持能力等符合要求。及格的供应商将被列入批准供应商清单（ASL）。 QPL上产品的采购订单只会发给ASL上的供应商。如果产品对商飞项目具战略重要性，则在决策过程中可能强调其他更高层次的考虑。
论坛尊尚赞助企业、主要航空供应商武汉航达副总经理黄勇认为，由于对产品可靠性和安全性的高度要求和关注，使得航空业是一个高度管制性行业。要成为一个航空业的供应商必须经历行业准入，上游客户的严格管理和质量体系的审核，其过程相对漫长并且有大量前期管理成本。但也正是由于准入门槛较高，一旦进入，业务也会相对稳定，竞争相对较低。中国目前由于航空产业短板仍然较多，非航空业公司进入的机会仍然相当多。
专注于导管系统的另一家尊尚赞助企业西安奥若特董事长金红也有同感。奥若特在原有高分子和高科技导管能力专家的基础上，借助军民融合的深度发展机遇，获得了必备的航空业准入认证，从而拓展了新的朝阳产业商机。金红女士认为民营企业带有原发性的创新和主动发展能力。商飞推出的创新谷，为国内航空制造业的发展就具有战略意义。同时，产业链应尽快形成标准化的供应管理模式，对各类企业一视同仁，调动民企积极性，给与有能力的民营企业更公平的竞争和准入机会。
4.产品生命周期主导供应链管理
航空制造业不但研发周期长，产品生命周期也相应很长。主要的投资回报来自售后市场，包括备品备件和维修翻新(MRO=Maintenance, Repair and Overhaul)。符合市场期望的飞机如波音737，产品生命已经达到了50多年。Global Aviation 的总裁兼总运营官Herman Kooyman认为，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供应链管理重点是有差别的，而且集成商应该针对重点采取不同策略。同时，产品在成熟周期的供货以航空公司为主要对象，短期目标与原厂家的生命周期管理目标和角度不一定契合，为第三方集成商带来机会和价值。
在这个阶段，供应商的独家供应地位由于替代品的进入市场可能被航空公司打破，从而可以转变为杠杆类采购，获得议价能力和优势。买方为了摆脱困境寻求垂直整合在航空业也是常见的事情。
作为数字技术的核心价值呈现，数据分析学帮助企业增强市场洞识，提升供应管理透视能力，识别创新机会，改善客户体验。不断结合前沿最新技术包括物联网，预测性分析，知情数据湖，认知计算，机器学习，人工智能，区块链等，实时数据收集，过滤，分析和视觉化呈现提供描述性，预测性和指导性结果，已经使企业管理变得更“消息灵通”，及时知晓风险，帮助敏捷决策。
以ILS营销副总裁Jeff Jerge的说法，数据已成为新的“石油”，分析学为航材交易平台ILS的客户带来实际效益，包括为供应商和主制造商更有效地评估市场，识别竞争或收购对象，作出自产或许可证的明智选择，确定产品服务的合理价格，优化库存等；为航空公司和运营商更有效地识别供应资源，监控部件时效，确定公平价格，有根据地作出购新或修理取舍等决策。
聚焦全球本地化发展，国际接轨，供应基础建设，结合时下环境动态问题，大会的一大亮点是嘉宾们参与的分组学习研讨。与会者们展开热烈讨论的专题包括：
- 全球性的收购兼并如何影响供应链管理策略？
- 中国的民机行业供应商是否已经准备好为全球市场服务？
- “中国制造”还是“为中国制造”？
- 全球本地化：哪些是促使其成功的关键因素？
- 民营企业供应商：他们在中国的民机行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 航空产业的电子化平台：买方和卖方是否已经准好了？
- B737MAX事件影响下的航空供应链管理
- 中美贸易战之下的航空供应链管理
- 供应绩效考量指标与重点
通过这些实际问题的互动学习讨论，与会代表们从嘉宾和同行中获得深切学习体验和收获。国际嘉宾们也在讨论中发现中国供应管理群体的思想理念水平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
中国商飞作为协办机构同时也是赞助方之一，供应链负责人霍达生表示，支持这届论坛的目的是希望通过与国际民航顶层专家的开放沟通，更准确理解整个供应链的形势，明白从目前的风险及机会当中，如何更有效地提升相关的管理能力，促使中国民航工业发展更成功。商飞认为这次收获丰富，各位嘉宾表达了他们对民航业各个我们需要关心的重点，提供了很多专业意见，令中国商飞员工大开眼界和广阔思维。在分组讨论中有机会近距离与行业专家进行直接交流，机会难能可贵，给中国商飞员工留下深刻印象。
本着衔接国际领先实践，以全球经验落地本地化发展，培育提升国内供应基源和管理能力的宗旨，首届“民用航空先进供应管理论坛”在世界主流供应管理框架体系基础上，结合航空产业特点，探讨发展动态，有效经验，国际成功模式，数字化转型及最佳先进实践，并与其他成熟行业互相对标借鉴，摸索本地发展的成功路径；同时，论坛还为潜在供应商和供应管理专业人士展示民用航空航天新兴产业的契机和发展前景，吸引和培养高级管理人才储备，为民族产业能力的崛起建立扎实基础。
民族复兴的大飞机梦，今天在中国造就了一个在起步阶段的高潜新兴产业。让我们一起继续共同努力！
本次论坛获得了航空及服务企业的鼎力赞助和大力支持
包括：
中国商用飞机公司
武汉航达航空科技有限公司
西安奥若特材料技术有限公司
北京安达维尔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广东西北航空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英之冠航空器材供应有限公司
西安兴航航空仿真科技有限公司
四川九洲光电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司達行航空密封製造有限公司
Global Aviation Inc
Inventory Locator Service, LLC
山东太古飞机工程有限公司
深圳市多尼卡航空电子有限公司
SEAL DYNAMICS
南通市经济技术开发区招商局
江苏彤明高科汽车电器有限公司
广州航新航空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上海甄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
菲舍尔航空部件（镇江）有限公司
上海航空电子有限公司
特一（上海）新材料有限公司
本文作者Tony Wai是SCMC珂涛咨询公司首席顾问，也是ISMCHINA创始人及现任理事长，担任了本次“民用航空产业先进供应管理论坛”的组委会成员及Program Director。他对企业供应管理战略衔接，转型，团队能力发展和学习型组织建设方面有深度研究，为CPSM认证教学和国际理念接轨编纂了中国第一部《采购与供应链管理术语英汉汉英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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